贾平凹的手稿点醒了我
□ 逄春阶
2月25日上午,贾平凹先生的身影出现在首届济南书市开幕式上。他在致辞时说:“不论是人是兽,是花木,是庄稼,为人就把人做好,为兽就把兽做好,为花木就开枝散叶,把花开艳,为庄稼就把苗秆子长壮,尽量结出长穗,颗粒饱满。”用平常话,说平常事,不做作,不刻意。这是贾先生的平常风格。
多年前,他第一次来鲁,写过一篇《进山东》,开头是:“第一回进山东,春正发生,出潼关沿着黄河古道走,同车里有着几个和尚——和尚使我们与古代亲近——恍惚里,春秋战国的风云依然演义,我这是去了鲁国之境了。鲁国的土地果然肥沃,人物果然礼仪,狼虎的秦人能被接纳吗?沉沉的胡琴从那一簇蓝瓦黄墙的村庄里传来,音绵长,和那一条并不知名的河,在暮色苍茫里蜿蜒而来又蜿蜒而去,弥漫着,如麦田上浓得化也化不开的雾气,我听见了在泗水岸上,有了‘逝者如斯夫’的声音,从孔子一直说到了现在。”这个开头,古今杂糅,我特别喜欢,抄了一遍。
25日下午3点半,平凹先生来到济南出版社,一进门,先来了句“为什么出版社这么火,原来前面有个加油站!”座谈时,他饶有兴致地谈起自己刚入职当编辑时的经历,“五年没编一本书,光干杂事和写退稿信了。”讲到自己小时候读《红楼梦》的感受,他说小孩子也可以读成人的书,只是感觉不同罢了,出版儿童读物视野可以开阔些。看到出版社那么多女编辑,他笑言,“现在各个岗位女的都特别能干,我估计再过十来年,就没有男的了。”引得哄堂大笑。“人一生实际上做不了多少事,能把出版社做成这个样子,很不简单。”“时势造英雄,势一旦起来了,就很快,我看大老板的发家史,都是四五年必须发起来,如果十年二十年慢慢做,根本发不起来。干事也是这样,几年的工夫,一下子就做大了。”还是说的平常话,不紧不慢,不端着,不装。我喜欢这样的随便说,不喜欢硬邦邦的官腔和套话。
32年前,贾平凹先生的中篇小说《废都》首发在潍坊的《风筝都》杂志。当时的主编韩钟亮先生从西安拿来小说复印件,让我誊抄在方格稿纸上,以方便计算稿费。贾平凹先生有个习惯,写初稿时,把字写在方格稿纸里,改抄第二遍时,把稿纸翻过来写。后来,在贾先生的书房里我问过,为什么要把稿纸翻过来写呢?他说这是一种习惯,写初稿放在格子里是一种约束,改稿时,抄在没有格子的反面,则无拘无束,有种自由的感觉。
那年,我一边抄一边揣摩贾先生修改过的地方,比如他写到邱老康牵着驴子卖水,迎面来了一辆拖拉机,拖拉机上坐着一帮去医院做结扎手术的妇女,驴子见到拖拉机响,吓得大叫,改稿是“驴子和女人同时大叫”。这一改,味道出来了。我感觉贾先生在教我写小说。小说写小,小说写巧,小说写刁,文字要写出味道。大家司空见惯的细节,使劲再盯一眼,发掘出最动人的情趣,就成了。看着手稿的勾勾画画,我真真体味到“字字心血”四个字的分量。我把手稿复印了一份留作纪念,多次拿出来揣摩,后来学着写,一年后发表了小说处女作。是贾先生的手稿点醒了我。
座谈会结束,陪贾先生聊天,他抽着烟,又说起济南的山与泉,“住在这么好的地方,没有理由不好好写,你资源丰富嘛!”我盯着贾先生,个子也不高,其貌也不扬,头也并不大,怎么能写出那么多的锦绣文章呢?他的手,也没有特别之处,软软的,但这是一双天天握笔的手,勤快的手,灵动的手。
记得平凹先生很早以前很随意地说,“‘冬不冷,夏不热,五谷不长的。’哲学家说过,我爷也说过。”这句话如果到“哲学家说过”就作结,很平常,再加一句“我爷也说过”,就有趣了。“有趣才诱人着迷。”这句话,也是贾先生说的,在《浮躁》的序言里。贾先生辛卯年给我写过四个字的条幅:“留心耐烦”,一直在我的客厅里挂着,天天提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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