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源影调戏何以重焕生机
4月15日,凌源影调戏《昭君叱贼》现场录制已顺利杀青,至此,凌源已在3年内创排6部影调戏,完成演出80余场,受到观众热烈欢迎。作为辽宁地方戏曲之一,脱胎于皮影戏的凌源影调戏已有百年发展历史,但在发展过程中,与国内很多地方戏曲一样,凌源影调戏也陷入了传承发展困境。2021年以来,随着凌源采取多种举措,这个充满浓郁地方特色的戏种迎来发展春天。相关专家高度赞赏其示范性,表示地方戏曲传承发展需多措并举、政府与社会持续给予支持。
深具辽宁特色的地方戏种凌源影调戏近年重新焕发新活力
即使身着普通衣服,52岁的海兆凤站在人群里也会显得与众不同,她自带的艺术气质让旁观者轻易就将她与其他人区别开来。对此,海兆凤粲然一笑,“这可能是因为我唱了几十年戏的缘故。”
海兆凤的戏剧生涯要从她14岁加入凌源市评剧团那年算起。不过,在唱了大半辈子评剧后,海兆凤几年前在自己的艺术道路上突然遇到二次“转岗”。2021年,凌源市计划创排影调戏《香槐岭的笑声》,海兆凤因具舞台表现张力和扎实的基本功被选中,在剧中出演重要角色。对这次演艺生涯的挑战,海兆凤欣然接受并刻苦练习。这一年,《香槐岭的笑声》在辽宁省第十一届艺术节戏剧展演中荣获一等奖。
对海兆凤来说,从评剧到影调戏,是她艺术生涯的悄然转身;而对凌源影调戏来说,2021年则是辽宁这个地方戏种焕发新活力的重要年份。
若追根溯源,凌源影调戏——这个独具辽宁特色的地方戏曲剧种是在凌源皮影戏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凌源位于辽宁西部,因大凌河发源地而得名。地处辽冀蒙三省区交汇地带的凌源,几千年来多元文化在这里不断撞击与交融,使得这片土地礼乐兴盛,文化积淀深厚,凌源皮影戏以及后来的凌源影调戏均植根于此。
充满浓郁乡土气息的凌源皮影戏具有典型的辽西特色,仅就唱腔而言,演员大多掐嗓演唱,声音高亢圆润。因受东北地域文化影响,唱腔具有短促直平、大气豪放的特质。脱胎于此的凌源影调戏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这一特点。不过与皮影戏演员躲在幕布后面表演不同,影调戏的演员则站在了舞台中央,直接面向观众表演。
舞台布景与演员动作保留了皮影戏特点,再加之影调戏发展之初演出的小曲、小段多直接取自皮影戏,凌源影调戏一经问世,广泛的皮影戏观众迅速转化成了影调戏观众,使这个辽宁特色地方戏种广受欢迎。
1945年,凌源三道河子组建了号称“活人影”的影调戏班,其代表剧目有《姚宪杀妻》《牛顺投案》等,这些彰显着中国传统社会价值判断的戏曲被观众津津乐道。
新中国成立后,1959年凌源县成立影调戏实验剧团,这标志着凌源影调戏走上了正规发展之路。剧团成立后,创排了《七仙女下凡》等多个剧目,同样受到观众热捧。1980年创排的凌源影调戏《寡妇门前》仍广受好评,在同年辽宁省地方戏展演中获一等奖。
然而,因多种因素综合使然,凌源影调戏与国内很多地方戏种一样,此后陷入传承与发展困境,一时举步维艰。
开展影调戏调研普查及剧种抢救工程,将戏曲表演纳入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加强对地方戏曲的学术研究等,多措并举促影调戏传承发展
“研一缕月光/落墨纸上/泪水抑或笑容/在寂寥中飞扬/夜色未央/有梦为裳”。2022年,凌源市设立首届市政府文艺奖,在广播影视类特别奖的获奖名单中,专注凌源影调戏剧本创作十余年的王宇石的名字赫然在列。以上是活动组委会写给他的颁奖词,既充满了浪漫诗意,又对他近年来的突出贡献给予了凝练式的总结。
对凌源市文旅广电局剧目创作室主任王宇石来说,“有梦为裳”里的“梦”,就是尽己之力,重振凌源影调戏昔日风采。2021年,王宇石进入了剧目创作高峰期,这一年,凌源影调戏也同步迎来发展曙光,逐渐呈现蒸蒸日上的发展态势。
2021年,凌源影调戏《香槐岭的笑声》在辽宁省第十一届艺术节戏剧展演中荣获一等奖;2021年《婆婆还乡》在辽宁省第一届农村戏曲小戏展演中获得专家评委和现场观众的一致好评,并获得辽宁省第十七届群星奖。
2022年,凌源创排并演出了大型影调戏《百合芬芳》,让长久以来只能观看十几分钟“小戏”的观众,有机会看到一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凌源影调“大戏”。这样一部剧情跌宕起伏并充满了浓郁地域特色的影调大戏,不仅入选辽宁省迎接党的二十大优秀舞台艺术作品展演,并代表辽宁省参加了“菊苑流芳——第七届辽吉黑蒙四省区地方戏曲优秀剧目线上展演”。沉寂已久的凌源影调戏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对短短几年内取得的丰硕成果,凌源市文旅广电局局长李宗杰既感欣慰,又觉任务紧迫。李宗杰早就意识到,对地处辽西地区的凌源而言,影调戏绝不仅仅是一个地方戏种,它还是地域文化的载体、传承传统文化与主流价值观的有效方式,更是百余年来已与当地群众生活融为一体的精神文化食粮。
秉持这一理念,李宗杰上任伊始就狠抓影调戏发展,在看到流散各处的影调戏创演人才因影调戏又重新聚拢时,开始实行“要在创排中发展,要在总结中提高,要在演出中活态传承”的举措。
由此,凌源市近些年力推影调戏的传承与发展。一方面深入开展影调戏调研普查及剧种抢救工程,建立健全凌源影调戏保护传承体系,详细收集记录剧目文本、影音图谱、艺术人才等基础资料,不断填充完善艺术档案或资源数据库,实施拯救性整理和保存。另一方面积极探索凌源影调戏艺术传承发展的新思路、新渠道和新模式,并将地方戏曲表演纳入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同时加强对凌源影调戏等地方戏曲艺术的学术研究,为其传承和发展提供坚实的理论基础。对于人才,在加强培养的同时,畅通引进优秀戏曲专业人员通道,让凌源影调戏后继有人。
日前,又一部由王宇石创作的凌源影调戏《昭君叱贼》正式开始排演,这部戏将参加今年7月在大连举办的辽宁省第二届地方戏曲小戏展演。届时,唱腔嘹亮高亢、表演质朴大气的凌源影调戏将再一次在全省观众面前亮相。与此同时,更令人充满期待的潜藏戏迷内心多年、成立影调戏专业剧团的夙愿也正一步步清晰起来。
政府主导,社会参与,发展地方戏曲要树立“在地化保护意识”
对凌源影调戏跌宕起伏的发展历程,长期致力于地方戏曲研究的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所长、中国戏曲学会会长王馗十分熟悉,“辽宁地方戏曲的起伏原因,与全国整体情况类似。”
王馗表示,如果将时间轴线拉长,我国地方戏曲所遭遇的挑战其实始于百年前。在百余年间不断的社会转型中,包括京剧、越剧、黄梅戏等在内的中国戏曲普遍受到冲击,加之多元文化的发展和冲击,更是挤压了我国戏曲原有的生存空间。
“现在好像戏曲艺术只要放到剧场里演出就行了,实际上,我们忘掉了戏曲曾经是中国人生活的重要方式之一,它和婚丧嫁娶、节日庆典等紧密联系在一起,共同构筑了中国人的文化生态。但是,我们在大踏步前行的过程中,已经遗忘了这种曾经的生活方式。”王馗说。
中国地方戏曲遭遇挑战的另外一个原因与戏剧院团相关。急速转型的社会打破了戏曲院团原本的生存土壤,导致本应弘扬与传承中国戏曲的专业团体缺位。
还有就是我国戏曲人才培养方式的特殊性,也决定了地方戏曲发展受到严重影响。“中国传统戏曲培养讲究的是‘童子功’,也就是从小就要开始培养,不仅有口耳相传,还要有师徒传承,再辅以专业化的学校教育,这样才能培养出优秀的戏曲演员,而这种人才培养模式本身还存在着高淘汰率。”
为了让中国戏曲重新焕发生机,自2015年起,国家从加强戏曲保护与传承、支持戏曲剧本创作、支持戏曲演出、改善戏曲生产条件、支持戏曲艺术表演团体发展、完善戏曲人才培养和保障机制、加大戏曲普及和宣传等多个方面明确支持戏曲传承发展。
我省有评剧、辽剧、阜新蒙古剧、海城喇叭戏、凌源影调戏、铁岭秧歌戏和二人转7个地方戏种。对辽宁地方戏曲的现状,王馗如数家珍,并鼎力支持包括阜新蒙古剧等在内的多个辽宁地方戏种的发展。
“发展地方戏曲一定要树立‘在地化保护意识’,不仅要保护本乡本土的地方戏曲,还要包括跨地区的戏种,凡是本地区生存的剧种和戏剧形态,都应有所保护。比如说京剧、评剧等这些跨地域戏曲剧种,都要本着‘政府主导、社会参与’的原则大力予以保护。”王馗说,所谓的“政府主导”,具体来说,就是政府要为戏曲发展建立良好的发展机制,并建立健全相关的制度体系。近些年来,国内戏曲艺术发展较好的地区,比如江苏的昆曲、广东的粤曲之所以取得长足发展,与地方政府的大力支持密不可分。
“社会参与”则强调的是让戏曲真正回到社会空间里去,修复并维护好戏曲原有生态。比如,要将戏曲的种子根植在少年儿童心中,让孩子们从小就培养热爱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戏曲的意识,培养他们对传统戏曲的喜爱。同时,还要大力营造戏曲文化生态空间,在重大的节日庆典和文化活动中,为戏曲腾挪出充分的展示空间。
在王馗看来,戏曲并不只是一门表演艺术,它能在一个地域扎下根来,实际上在漫长岁月的演进中,已与这片土地上的各种要素深度交融。比如说皮影戏,它不单单是一个戏曲,它的演出仪式和展现内容,已与地域人群的人生礼仪、文化习俗等紧密联系在一起。随着社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戏曲进入剧场演出,实际上,剧场剧院并不是一个孤零零的艺术展示舞台,它更是城市社区的组成部分,而在这里演出的地方戏曲,也应该是社区文化的重要部分。
王馗表示,发展地方戏曲,还要高度注重戏剧院团的建设。传统戏曲的传承与发展,离不开专业剧院团。剧团内的演职人员都经过专业化训练,他们是传承发展戏曲的主力军,将地方戏曲的艺术之美对外呈现,主要依靠的还是专业院团。
在对剧团的保护发展过程中,还要特别注意剧团内部专业化问题。业内常说,“一出戏救活一个剧种”,在一个剧团内,经常会同时存在多个流派,只有保留并保持住不同流派的特色,保持剧院团的艺术风格和创作者的艺术理想,才能将地方戏曲更好地传承发展下去。
尽管唱了大半辈子的戏,但站在影调戏的舞台上,海兆凤仍觉自己内心激情澎湃得像一名年轻人,“影调戏是我们凌源的瑰宝,我愿意永远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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